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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GAR LIFE – 大迫傑

有別於一般日本跑手的存在

大迫傑,有別於一般日本跑手的存在。他的影響力,近年在日本,甚至放眼亞洲都是獨特的。選擇在尖峰時急流勇退,更令他的跑步生涯增添傳奇。

原文刊於《Runner’s World 跑者世界》香港版2021年9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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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迫傑(Osako Suguru),1991年在日本東京出生,今年剛好三十而立。對馬拉松跑者來說,30歲可能才是剛開始登向頂峰的年齡。正如馬拉松之神Eliud Kipchoge,在29歲才開始在馬拉松賽場上嶄露頭角,「Breaking 2」計劃後33歲才迎來高峰。當大家以為大迫傑跑完2024年巴黎奧運才會開始考慮退役,他卻選擇在高峰位置退下來。在東京奧運男子馬拉松開跑前1個星期,他向跑壇投下震撼彈,宣佈自己將在完成東奧之後退役,不留退路。對於職業生涯的最後42.195公里,大迫傑逼使自己使出渾身解數,在自己國土盡情發揮。

這個決定,其實也很切合他一路走來的風格:只走自己想走的路,同時是一條對自己最好的路。由小學開始,跑到最後的奧運終章,大迫傑每一步都堅持信念,不妥協,他的故事實在令人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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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自己的路

「自己的事最後還是要由自己作決定。」這一句話,是大迫傑的父母從小教育他的方向。放手讓自己的孩子決定自己要走的路,甚至影響了他之後一生的態度。早在中學時期開始,大迫傑就已經自行決定要升讀哪一所對自己有利的學校。初中時,大迫傑在全國田徑賽3,000米項目中跑出8分41秒59,這個當時東京地區中學的最佳成績引來多間高中向他招手,希望把這顆潛力田徑新星收歸麾下。不過,那時的他,對自己的前路已非常有想法。他一心認為,佐久長聖高中才是嚴格受訓的最佳之選;相比之下,其他高中實在是太寬鬆,對他的跑步生涯根本沒有幫助。

而在決定學校的過程中,他更會把自己的疑問寫下,打電話給佐久長聖高中問清楚,同時還親自打電話去拒絕邀請他去就讀的高中。那時,他已經學習到,關鍵時刻不能被他人左右意見,必須自己下決定。結果,大迫傑在2008年及2009年連續兩年代表學校出戰全國高校驛傳,並且連續兩年獲得區間賞,並為佐久長聖高中奪冠。高中二年級時,5,000米他已跑進13分鐘的大關。「如果覺得迷惘,最好選擇可能會走得最辛苦的路。」從小選擇向較難走的路前進,決定了大迫傑日後的高度。小學時棒球社的教練向他說的這句話,他一直記在心中。

在高中畢業後,大迫傑有直接加入企業團的想法,原因是不想被一位同樣想在高中後便加入企業團的競爭跑手在實力上帶開差距;但最終他還是聽從了教練的意見:先升讀大學。進入早稻田大學後,他憑藉出色的個人能力,一躍成為學校的王牌,連續4年代表早稻田大學參加箱根驛傳,2010年他以一年生的身份,在箱根驛傳上演個人區間中連超7人,幫助早稻田大學扭轉劣勢,勇奪冠軍。不過,他早就說過不太喜歡接力賽,而且在那時候,他就是一心想着如何把自己變得更強。

跑步是一件很孤獨、很辛苦的事。有時候也會為接下來的漫漫長路感到擔憂,但也正因如此,抵達終點時的快樂和成就感顯得更加特別,這一點和人生一樣。

開創旅外先河

相信大家都知道,大迫傑在大學畢業後加入了日清實業跑團,並在1年之後,做了一個前無古人的決定:退出日本的實業團,放棄可預視穩定的收入、放棄從小到大的訓練方式、放棄熟悉的生活環境,舉家搬到美國,加入Nike Oregon Project,從而開啟了日本頂尖馬拉松選手旅外先河。

其實早在大學三年級時,即2013年時,他已經有機會到美國參觀Oregon Project,對練習的看法大幅改觀,及後他也定期到波特蘭訓練。希望開拓世界視野的計劃,早早已刻在他心上。而在這一年,他得知東京獲得奧運主辦權後,2020年的東奧馬拉松更成為他的終極目標。在自己的國土登上奧運的頒獎台,成為他的動力,之後所做的一切,明顯都是向着這個目標進發。

不過到美國後,日本人的適應過程一點也不容易。大迫傑曾經說過,他是一個需要時間來適應新環境的人。因為環境的改變,孤獨感加倍,特別是美國與日本文化之間存在頗大的差異,他會因為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做而感到不安。例如在初到美國時,他因為不懂英文而感到不甘心,在團隊中感受到孤獨、周遭的冷漠。對陌生的訓練方法需要時間適應,甚至在受傷時看着別人訓練就會感到焦慮。但是在每天都不斷變化的狀況下,他學習了如何忍耐,並創造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放棄傳統日本長跑選手的職業道路,選擇大幅改變生活、訓練環境,大迫傑擁有比其他人強的生存能力。結果他在美國進行苦行僧一般的生活,高海拔訓練、人工模擬的低氧狀態休息環境、全面肌肉力量訓練、加入越野跑交叉訓練,這些有別於日本的訓練環境和形式給他帶來的提升,馬上顯而易見。

我其本上很討厭為自己或別人找藉口,因為我認為就算找藉口,情況也總不會好轉。

接二連三的紀錄

包括在2015年5月31日,當時的他以27分45秒27打破自己及日本的10,000米紀錄。同年7月,他再以13分08秒40打破日本5,000米紀錄,並保持至今,其後還代表日本出戰世界田徑錦標賽。大迫傑的例子,證明了亞洲人同樣可以用歐洲人的方法訓練,而且是可以成功的。這不禁令人反思,因為環境改變而崩潰的跑手,是否只是不夠努力?

較少人提及的,是大迫傑也曾參與過2016年的里約奧運。當年他在國內的選手權大會連奪5,000米及10,000米冠軍,取得代表日本出戰這兩個田徑項目的資格。最終他在10,000米跑出第17名,5,000米則未能進入決賽。可是這一次的失利,未有做成對他太大的影響。因為由此至終,馬拉松才是他的歸宿。

「田徑賽大概百分之八十靠體能,但馬拉松則是體能佔百分之六十,剩下百分之四十則是靠意志。 無論如何鍛鍊體能,最快的速度大概就是那樣,有很多因素是人無法掌控的。不過,只要自己願意,就能掌控意志。」

能夠毫不妥協地完成練習並站在起跑線,本身就已經是一種勝利了。

七場馬拉松的旅程

就是針對這一點,他感覺到自己挑戰國際馬拉松賽事的可能性。於是在2020年東京奧運會舉行的前3年,大迫傑開始了他的馬拉松之路。2017年4月17日,他在波士頓跑了生涯初馬,以2小時10分28秒的成績完成並獲得第三名,成為繼日本70、80年代傳奇跑手瀬古利彥之後,另一位踏足波馬頒獎台的日本人。當然,1年後川內優輝登頂的故事,也是令人津津樂道的。

同年12月,大迫傑在第71屆福岡國際馬拉松上跑出2小時07分19秒,成為日本第一,並從而奪得Marathon Grand Championship(MGC)的入場券。MGC是日本國內為東京場奧運所舉行的一場資格賽,要知道日本達到奧運馬拉松標準的跑手多達數10人,想出戰奧運,還需要先跑贏國內的同胞。而他僅在個人的第二場的馬拉松就完成出戰東奧的第一步。轉戰馬拉松的首年,他的目標非常清晰,沒有多餘的想法。

接下來的賽事,包括在2018年芝加哥馬拉松,大迫傑在個人的第3場馬拉松以2小時05分50秒刷新設樂悠太創下不久的日本紀錄並奪得季軍,成為首名跑進2小時6分內的日本人,開始向頂峰邁進。他在賽後談到自己的目標時說:「未來就是要在2020年東京奧運會奪冠,證明日本仍是中長跑強國。」這時,大家應該意識到,大迫傑的確有機會成為首位登上奧運馬拉松頒獎台的日本人。

可是踏入2019年,第四及第五場全馬,他卻遇上小低潮。3月的東京馬拉松,因為陰雨寒冷,他在29公里左右處被迫棄權;而在接下來9月的MGC選拔賽中,他屈居中村匠吾及服部勇馬之後,只得第三,無法在那場賽事直接取得東奧的參賽資格。不過,就此放棄對他來說還是太早了,毫無疑問,他將全力拚搏爭取剩餘的最後一個出賽名額。

在2020年3月,第六場,再次回到東京馬拉松的賽場。在這一場之前,他是日本紀錄的保持者,而且最佳時間比中村匠吾及服部勇馬都要快,所以他仍是東奧入場券的持有者。不過,如果有其他日本跑者在這一場跑出比其紀錄更快的時間,那麼他朝思暮想的機會就會被別人奪走。對於他這種從小就要掌控自己道路的性格,沒有可能會讓這機會流走。結果他不負眾望,並展現驚人韌性,在哪裏倒下,就從哪裏站起來。以2小時05分29秒成為首位衝線的日本人,順利「敗部復活」,確認成為日本隊最後一個東奧馬拉松代表,並再次刷新自己保持的日本國家紀錄。

儘管他的紀錄已在今年2月28日被鈴木健吾以2小時4分56秒刷新,但相對大迫傑在2020年東京馬拉松所包含的歷史意義,兩者難以比較。

就在取得東奧馬拉松名額後,大迫傑一直以來的目標,開始進入最後的階段。即使東奧因疫情而延後1年,對他來說也沒有太大的關係,因為他一直在專心地訓練,目的就是完成夢想。這一年間他在肯亞、美國兩地訓練,有說他在備戰的最後訓練階段,每周會跑上240公里,相當於每天平均跑34公里。

最終的第七場,是他自2013年起等了又等的一場,也是他說了很久的「集大成」一戰;多年苦練的成果,將在這一場毫無保留地展示出來。結果在東奧馬拉松賽事中,大迫傑在最後的幾10米回望賽道後衝線,2小時10分41秒得第六名。儘管未能問鼎冠軍,但他在賽後表示自己盡了全力,也付出了百分百的努力。7場的馬拉松,成為他職業生涯的最精彩時刻。而他短短幾年所作出的影響,將一點一滴的影響所有跑者。

我跑步的時候非常重視自己一個人的時光,所以總會在跑步的時候找到答案。

成為後輩的指導者

在東京奧運後,大迫傑無懸念的宣佈退役,暫時為跑手的篇章畫上句號;但他的下一個篇章同樣令人期待。因他早已決定把希望寄託在未來:「之後想要確實地傳承給下一個世代,慢慢地一步步去改變日本田徑界。」

早在去年的7月,大迫傑就成立了一支名為「Sugar Elite」的隊伍,目標是集合一幫追求與世界級跑者有力一戰的大學中長距離選手,一起訓練,互相推動進步。他說到「Sugar」的由來是因其名字「Suguru」對外國人來說難以發音,所以他在外國的暱稱是「Sugar」。「Sugar」直譯是糖,同時也是在後悔、懊悔時可抒發心情的用詞,所以他認為特別適合用於他的跑步生涯:「正因為過去的悔恨、不順利的經驗,才成就今天的自己。」

要改變一件行之有效的事,可能比建立更難。大迫傑也曾經表示過:「不只是田徑,任何事都會因為自然而然在合理化結束。比起解決問題,大家會覺得『照之前的方法做就好』。我自己在日本的時候也有很多事情沒有發展問題,不過,身處於和日本相隔一段距離的環境,我很幸運地發展很多事。當然,由於我是從外往內看,所以或許有些地方我還是無法理解。不過,正因為知道無法理解,才會努力想去了解。」他也知道,自己的發言和指導,必須基於自己有成果的前提下才具有說服力。也許這幾年的成果,就是進入下一個階段的好時機。

在東奧後有甚麼動向?就是「Sugar Elite Kids Project」!大迫傑計劃進一步向中小學生階段就開始培育下一代日本田徑新星。在奧運會後,現在的他正周遊全國,把自己的經歷和信念,向中小學生傳達。同時教導他們跑步技巧,和實現夢想所必需的思維方式。「能稍微推動剛剛起步的跑手和孩子,我會相當欣慰。誰會是下一位?就是你吧!」

大迫傑30歲後的故事,相信會繼續影響每一位認識他的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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